江南春來早,杏花雨潤如酥。沈府后院的海棠樹下,她正捧著一卷漱玉詞消遣。紙頁被雨水洇濕的痕跡恰似李清照筆下“綠肥紅瘦”的意境,指尖撫過字句時,忽聽得頭頂枝椏“咔嗒”一聲輕響。

抬頭望去,不知何時攀上樹干的少年正探身折枝。他的衣袍半褪,露出一截白皙胸膛,脊背在晨光中泛著蜜色光澤。那枝海棠正要墜落,卻教他指尖輕輕一勾,竟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,穩穩**她書頁間的銅鎮尺凹槽。
“姑娘好雅致。”他縱身躍下,袍角掃過石階的水漬,沾了星星點點的泥痕。她這才認出是城南周家那位浪蕩公子,卻見他俯身要去撿拾方才跌落的玉佩,衣襟在身后揚起一片雪白。
====
暗生情愫
午后的竹影搖曳在繡房帷幕上,她的針線活做得愈發潦草。窗外傳來賣花郎的吆喝,那聲調莫名讓她想起昨晨樹巔傳來的聲音。待到傍晚梳頭時,銅鏡里映出的鬢角竟有幾瓣海棠殘紅,想必是昨夜風雨帶落的。
燈燭初上時,沈府書房傳來琴聲。她本要去尋針黹,腳步卻不受控地停在廊柱后。琴音忽轉清越,似有人大膽改動了鳳求凰的調子。待到“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離”那句,窗外忽地擲進一物,正摔在燭臺旁的青磚上。
拾起時指尖微涼,那是一塊刻著“周”字的金質令牌,背面凹槽里嵌著枚新鮮的綠萼梅。她將它塞進袖囊,聽見廊下腳步聲漸近,慌亂中撞翻了茶盞。
====
雨夜相擁
梅雨 season的第三天,后院廊道忽然亮起兩盞青紗燈。她撐著油紙傘避雨,轉角處撞見一身蓑衣的熟悉身影。雨水順著箬笠檐角流下,在青石板上匯成蜿蜒小溪,竟與他腰間系著的青絲帶走位如出一轍。
“冒雨來尋,可有話說?”她故作鎮定,卻聽見他摘下蓑衣裹住她的肩頭。衣襟間混著松木清香與雨水腥氣,指尖觸到對方臂彎時的戰栗,竟比昨夜雷聲更叫人心驚。
待到避雨亭廊時,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。掌心相接處傳來一陣灼熱,像是有人將整片夏日的暑氣都融進骨髓。雨簾外的繡球花被風撕碎,花瓣飄落如雪,卻澆不滅兩人面上泛起的紅潮。
====
情意綿綿
夜深人靜時,她總覺得枕下硌著什么。摸出那塊金令牌時,背面已刻上新詞:“綠肥紅瘦春難住,雨打芭蕉人不孤”。墨跡未干,透著方才淋雨留下的潮氣。
次晨推窗時,院中新搭起一座竹架子,架子上晾著幾十件素色短打。她認出那是昨夜雨中那人褪下的衣裳,料子上還沾著幾枚未褪盡的海棠花。廊下忽然傳來腳步聲,她慌忙將令牌塞回袖囊,卻聽見身后傳來一聲低笑:
“昨夜淋了雨,可要喝碗姜湯?”
====
知否知否,應是綠肥紅瘦。 江南的春雨總愛打濕衣襟,也總愛澆開那些藏在傘角后的情愫。后院的海棠又開了第三茬,廊柱下的青苔比往日更盛,像是有人將整片園林都鋪成了翠色的褥子。